第十七章周原鹤鸣,谶谣四起

        蚕宫的硝烟被石灰与蒜汁粗暴地掩埋,僵冷的尸体深埋黄土,桑叶间的沙沙声重新变得清脆而充满希望。然而,那半个未出口的“姜”字,却如同淬毒的冰棱,深深扎入鹿台温热的肌理,无声地释放着阴寒。姬娆肩头的伤在草药与紧绷的神经下缓慢愈合,每一次换药时春禾颤抖的手指和欲言又止的神情,都在提醒她,表面的平静之下,潜流正汹涌汇聚。

        朝歌城似乎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。鬼方使团因“淇水劫案”和“锡锭”问题被帝辛强硬地“保护性”扣留,狼鹫暴躁的咆哮被隔绝在四方馆驿的高墙之内。微子启依旧温润如玉,每日入宫请安议事,言辞恳切,仿佛那夜风雪河岸的冰冷算计从未发生。姜王后更是深居简出,专注于筹备即将到来的宗庙大祭,对蚕宫之事只字不提,仿佛那场投毒闹剧不过是拂过宫墙的微风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姬娆知道,这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。对手在舔舐伤口,在编织更隐秘、更致命的罗网。她需要眼睛,需要耳朵,需要刺破这层虚伪的帷幕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。姬娆换上了一身最寻常的粗麻深衣,发髻用木簪简单挽起,脸上刻意抹了些灶灰,掩去过于醒目的苍白。春禾和阿秋也做仆妇打扮,三人如同最普通的平民女子,避开了守卫森严的宫门,从鹿台西侧一条废弃的运水渠洞口悄然潜出,汇入了朝歌城刚刚苏醒的街巷人流。

        空气里弥漫着炊烟、牲畜粪便和清晨露水的气息。街道两旁,简陋的棚屋与稍显齐整的土坯房混杂,污水在坑洼的路面汇聚成浑浊的小洼。挑着扁担的货郎吆喝着新鲜的菜蔬,赤脚的奴隶拖着沉重的柴捆麻木前行,偶尔有华贵的牛车在仆从的呵斥声中驶过,溅起泥点引来一片低声的咒骂。这是朝歌的底色,华丽鹿台阴影下的真实脉搏。

        姬娆的目光如同最细密的筛子,过滤着市井的喧嚣。她在寻找一种特定的声音,一种能穿透朝堂迷雾、直抵民心的声音。她们穿过嘈杂的牲口市,绕过弥漫着鱼腥和水汽的河岸码头,最终在一个相对开阔、聚集着许多等待雇主的零工和贩卖小物件的地摊区域停下脚步。这里人多口杂,消息如同溪流,最容易汇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了吗?西岐那边…出了祥瑞了!”一个蹲在墙根、啃着粗粝麦饼的汉子压低声音,对旁边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同伴神秘兮兮地说道,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不安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祥瑞?啥祥瑞?”旁边一个缺了门牙的老者凑过来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鹤!是仙鹤!”汉子咽下嘴里的饼渣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传播秘闻的兴奋,“好几只呢!通体雪白,头顶丹砂,就在周原的麦田里飞!还…还叫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鹤鸣?那有啥稀奇?”另一个年轻些的嗤笑一声,“林子里的鸟哪天不叫唤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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