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姜后刁难,蚕室博弈

        寒风依旧在朝歌的宫阙间呜咽,卷起檐角残留的雪沫,却已撕不开鹿台深处那间温暖如春的寝殿。巨大的青铜兽首火盆里,银霜炭无声地燃着,赤红的火苗稳定地跳跃,将干燥的热力源源不断送入殿中,驱散了淇水冰河带来的刺骨阴寒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,混合着艾草燃烧后特有的辛香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姬娆斜倚在铺着厚厚狐裘的矮榻上,脸色依旧苍白,唇上没什么血色,只有那双眼睛,黑沉沉的,像淬过火的寒潭,深不见底。左肩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,厚厚的麻布绷带下,敷着捣烂的草药,隐隐透出深褐色的药渍。每一次细微的呼吸,都牵动着伤处传来绵密尖锐的痛楚,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皮肉里反复刺扎,时刻提醒着雪夜冰河那场生死搏杀。

        春禾跪坐在榻边的小火炉旁,小心翼翼地用陶勺搅动着瓦罐里翻滚的、浓黑如墨的药汁。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担忧和未散的惊悸。阿秋则抱着一柄青铜短戈,如同沉默的磐石,守在紧闭的殿门内侧,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异响。那夜之后,她几乎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内很安静,只有药汁翻滚的咕嘟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。姬娆的目光落在矮几上——那里静静躺着几样东西:一块边缘锋利、带着明显砸凿痕迹的粗糙青铜碎片(正是淇水冰河中那艘沉筏上木箱的残骸);一块用粗麻布包裹着的、坚硬冰冷的黑色金属锭(从鬼方贡品车中截获的掺铅锡块);还有那串在雪夜厮杀中扯下的、用狼牙和人指骨穿成的、带着野蛮腥气的项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青铜碎片冰冷的断面,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阴刻的、极其细微的纹路——那是大商王室工坊特有的防伪印记。这些本该属于朝歌武库、用于铸造国之利器的青铜锭,却险些顺着淇水,流向某个不为人知的“西边贵人”。是谁的手,伸得如此之长?微子启?还是那些盘踞在朝歌阴影里,吸吮着大商命脉的蛀虫?

        “娘娘,”春禾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,打断了姬娆的沉思,“药…药快好了。您趁热喝了吧。”她将陶勺里滚烫的药汁倒入一只温润的玉碗中,苦涩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姬娆回过神,看了一眼那浓黑的药汁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她接过玉碗,滚烫的温度透过碗壁灼着掌心。正要凑近唇边,殿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而刻意的脚步声,伴随着宫人尖细、拖长了调子的通禀:

        “王后娘娘驾到——!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未落,厚重的殿门已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宫娥从外推开,一股裹挟着外面寒意的风猛地灌入殿内,吹得火盆里的火焰一阵乱晃。姜王后在一众宫人女官的簇拥下,缓步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今日显然是精心妆扮过。一身正红色织金凤鸟纹的深衣礼服,庄重华贵,宽大的袖摆垂落,行动间环佩轻响。高耸的云髻上簪着赤金衔珠凤钗,步摇垂下细密的金穗,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,映衬着一张保养得宜、却因紧绷而显得格外冷肃的面容。她的目光如同带着冰碴的探针,瞬间扫过殿内略显凌乱的景象,扫过姬娆苍白虚弱倚在榻上的模样,最终定格在她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妃妹妹,”姜王后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刻意放柔却掩不住疏离的腔调,“听闻你前夜为护我大商国器,于风雪中亲赴淇水,勇斗贼寇,以致负伤。本宫闻之,甚是忧心。”她向前走了几步,环佩叮咚,目光在姬娆肩头的绷带上停留片刻,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表示关怀的弧度,却显得异常僵硬,“伤势可好些了?太医署的方子,可还对症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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