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雪夜追凶,冰湖沉戟
朝歌的夜,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扼住了咽喉。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,如同亿万只疯狂的白色飞蛾,嘶吼着扑向大地,将一切轮廓吞噬。鹿台高耸的檐角在风雪中模糊了形状,只剩下几盏在狂风中剧烈摇曳的宫灯,如同濒死的星辰,散发出昏黄脆弱的光晕,勉强抵抗着无边的黑暗与严寒。积雪迅速堆积,覆盖了青石板路,掩盖了白日的喧嚣与阴谋,只留下死寂和刺骨的冰冷。
四方馆驿深处,那间守卫森严的库房内却灯火通明,弥漫着一种与外界死寂截然相反的、压抑而紧张的气氛。巨大的青铜灯树插满了燃烧的牛油巨烛,跳跃的火光将人影拉长,扭曲地投射在堆满货物的墙壁上。帝辛端坐于临时搬来的青铜凭几之后,冕旒已除,露出一张线条冷硬、如同岩石雕琢的脸。他眼神深邃,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扫视着库房内的一切,最后定格在库房中央的空地上。
那里,一片狼藉。
几辆原本码放整齐的、装着“贡品盐块”的大车被粗暴地掀翻在地。沉重的盐块滚落出来,散落得到处都是,在烛火下闪烁着青白色的微光。然而,吸引所有人目光的,并非这些盐块,而是混杂在盐块堆里、被刻意翻捡出来、散落一地的“罪证”——几件破碎的、带着明显东夷部落风格纹样的粗陶罐残片,以及几柄锈迹斑斑、形制粗陋、柄部刻着蛇形图腾的青铜短刀!刀身上的锈迹与泥土混合,显得格外刺眼。
狼鹫抱着双臂,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,那道横贯眉骨的刀疤在烛光下更显狰狞。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一种蛮横的、占据上风的得意,一只脚甚至踩在一块翻倒的车辕上。他棕黄色的兽瞳死死盯着帝辛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充满了挑衅和威胁:
“商王!看清楚了吗?!这就是你们大商治下的‘好邻居’!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要讨伐的‘蛮夷’!趁着我们鬼方勇士在馆驿休憩,竟敢潜入库房,盗窃我们献给大王的珍贵贡品!若非我手下巡夜发现得早,这库房怕是要被这群鼠辈搬空了!”他猛地指向地上那些东夷器物,唾沫横飞,“人赃并获!铁证如山!这些腌臜物件,就是他们留下的贼赃!商王!你必须给我们鬼方一个交代!否则…”他故意拉长了语调,眼中凶光毕露,“便是包庇贼寇,视我鬼方如无物!休怪我鬼方铁骑,踏平这东夷贼窝之前,先向朝歌讨个说法!”赤裸裸的战争威胁,如同寒风卷着雪粒子,灌入库房每个人的耳朵。
帝辛端坐不动,脸色阴沉得如同外面的铅云。他的目光并未在那些“罪证”上过多停留,反而如同冰冷的探针,缓缓扫过库房内肃立的每一个人——负责馆驿守卫的将领脸色惨白,额头冷汗涔涔;负责清点接收贡品的小吏更是抖如筛糠,几乎站立不稳;比干站在稍远处,眉头紧锁,一脸“痛心疾首”的凝重;微子启则侍立在帝辛侧后方一步之遥的位置,面沉如水,目光低垂,似乎也在为这突发的“盗窃”事件而忧心忡忡,只是那紧抿的唇角,似乎绷得过于用力。
“彻查。”帝辛的声音终于响起,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压过了狼鹫的咆哮和风雪的嘶吼,清晰地回荡在库房内,“封锁馆驿,许进不许出。所有接触过此库房之人,无论职级高低,全部收押,严加讯问!馆驿守将,革职待参!”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刮过那面如死灰的守将和瘫软在地的小吏。“至于这些‘赃物’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地上那些东夷器物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,“仔细勘验,不得有误!”
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,迅速被执行下去。沉重的脚步声、甲胄碰撞声、压抑的哭泣告饶声在库房内外响起,与呼啸的风雪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。
狼鹫看着帝辛雷厉风行地处置“内鬼”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他冷哼一声,姿态依旧嚣张:“商王明断!那这些被贼子觊觎、险些被盗走的‘白锡矿石’…哦,不,是上等锡锭!”他故意加重了“锡锭”二字,带着嘲弄,“还有我鬼方勇士千里迢迢运来的盐块,是否该由大王派心腹重兵看守,尽快完成交割?以免夜长梦多,再遭贼手?”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库房中那些覆盖着厚毡、沉重异常的大车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