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“可朝中位高权重的相公们何其多?枢密使、太宰、少宰…他们哪个不比你这太常少卿位尊权重?为何偏偏是你…要这般跳出来,一力主战?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,连我这深宅妇人都懂,你饱读诗书,历经世事,难道就不明白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丈夫熬得通红的眼睛,语气里既有心疼,也有不解,更有深深的恐惧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纲放下茶碗,碗底在案上轻轻一磕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妻子忧心如焚的面容,长长叹了口气,眼神却异常平静,没有一丝动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,为夫并非不明白。”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,“明哲保身,趋利避害,官场沉浮的规矩,我何尝不知?只是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伸出手,轻轻抚过那些写在粗糙纸上的字迹,“只是这滔天的危机已然压到眼前了!金虏铁蹄即将踏过黄河,汴梁城百万生灵悬于一线!这等关头,总要有人站出来扛!

        若人人都只顾着‘出头的椽子先烂’,都只想着随大流保全自己,或是嘴上喊着忠君爱国,背地里却盘算着如何装模作样、敷衍塞责…那这大宋的江山,这汴梁城的百姓,又指望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追忆,像是在对她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可还记得,我少年时随父亲在延安府?那年夏人围城,情势比今日怕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满城惶惶,人心浮动。城中僚属的子弟们,一个个被安排‘戍守’城头,不过是做做样子,站在安全之处,便能记功领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纲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,那笑容里有对少年时光的怀念,也有对世事的洞悉,“那时父亲任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,我却不肯学他们那般去‘登城受赏’。但我也不愿躲在府衙深处,每日只是读书。我便骑上父亲给我备的小马,绕着城头一圈圈地跑,看那烽烟,听那角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时主持鄜延路的,是吕惠卿吕公。有一次在瓮城巡视,他勒住马,指着我对他身边的将领说:‘此子胆气不凡,他日必为骁勇之材!’这话,我记了一辈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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