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第2章
日入胭脂红,无雨也有风。孙月娥原本在内院里紧赶慢赶收拾草药,生怕明日一早落了雨,把地上晒的药材泡废了。
她当家的却不看天色,急急忙忙拽着她要往前院去。
“没见老娘忙着呢,一天到晚猴急忙慌,也没见挣回来几个钱——”
“嗐,是小张相公来了,带了个病恹恹的小孩,谁晓得竟是个女娃娃,浑身脏兮兮的。估摸着没几天好活了,梳洗梳洗,让她走得体面点吧。”
这段日子城里乱得很,八岭山那三位山大王被仇将军剥皮揎草挂在东门城楼上后,不少流民携老扶幼拖家带口地往城里挤,生怕被当成山匪一起剿了。白天有兵士把守,他们既没有用以贿赂的银钱财货,便进不得正门半步。夜里趁看守的杂役睡了,就悄摸在城墙上掏狗洞,爬也要爬进荆州府。
这些人面黄肌瘦、形容枯槁,浑身脏臭,多半还染着不止一种病。一场春雨砸下来,便浇死许多条人命。
他们大抵也不能算人,只是长得格外硕大的老鼠,贱命一条,死就死了,偏偏死在城里,还要给差役老爷们添麻烦。倘或处理不及时,方圆几里地都要被邪气侵染。
孙月娥是看不上这些城外来的老鼠的,但托他们的福,这几天医馆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好。她满心嫌弃地脱去连嬅身上的脏衣服,又把人拎起来浸在热水桶里——要不是看在小张相公多给的那一钱银子的份上,她是决舍不得烧这桶热水的。
连嬅躺在病床上时,头发板结,乱糟糟一团,又沾着黑的黄的各种污秽,在热水里泡散开才终于现出原形。乌溜溜像一团油墨,长度将将落在肩下,才蓄了不到两年。
孙月娥自己也有个闺女,虚岁十五,一头黄毛喝了不知道多少碗黑豆粥都没调理好,看了难免羡慕。她轻轻揉了揉连嬅的头发,打心底里叹了口气:可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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